周宝珠怒气冲冲跨进茶楼大门，一眼看到走在前面的陈娇娘，她想都没想，冲上去扬手要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三番五次坏我好事！”

手在挥下的一瞬被人扣住，周宝珠皱眉想骂，却在看到出手的女子时，微微一愣。

虽前些日子她听了许多关于秦似玉的传言，却还是第一次这般面对面见着真人。

与她家那娇柔到造作的堂嫂不同，眼前高挑的女子不仅长了一副花容月貌，秀眉明眸间还自带一抹英气。

那双染了凛冽的桃花眼看得周宝珠心头一慌，略作挣扎：“你……”

秦似玉甩开她的手，顺势将人往后退开几步：“大庭广众的，周小姐何故如此大的火气？”

说话的同时，她飞快将周宝珠打量一番。

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倒是白净清秀，跟方脸阔鼻的周知县和倭瓜脸没太多相似之处，想是随了知县夫人的长相。

秦似玉想到这里，还暗自替周宝珠松了口气。

周宝珠看到了她眼里的欣慰之色，一时莫名，直到身后的婆子低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冷着脸道：“秦大夫，虽说你们与元德堂有些嫌隙，可本小姐自认没得罪过你，我父亲对你们兴办善堂之事也是诸多支持，你却是为何要行此恶劣手段，偏要与我过不去？”

秦似玉将陈娇娘护到了身后，才缓声笑道：“周小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我行什么恶劣手段了？”

“咱们经商做买卖的，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周宝珠瞥了眼旁边还没走的几个掌柜，继续道，“眼下当着这么多掌柜的面，本小姐就问你一句，元香胭脂铺卖的养颜玉露，真是出自你手吗？”

秦似玉摇了摇头：“不是。”

“你敢当着……”周宝珠话已脱口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你这是承认自己先前所言不实了？”

“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养颜玉露的方子是我的，你们铺子卖的那批是你们自己做的，我并未经手，所以若是顾客用后有什么问题，与我无关。”

周宝珠听到话头终于按她所想的方向发展了，眉梢一挑，对旁边的其他人道：“你们可都听到了，秦似玉说元香胭脂铺售卖的养颜玉露与她无关，事实上我们的养颜玉露与她所卖的名同物不同，我们的配方是由一位名医研制而成，秦似玉今日在元香胭脂铺编撰那一番莫须有的谎话，不过是瞧元香胭脂铺的生意红火，想借机攀扯，替自己拉生意。此等小人行径，实为同行所不齿。”

周宝珠愤慨说罢，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应和声。

几个掌柜只是互相看看，随即把目光转向身后。

秦似玉见周小姐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叹了口气：“所以？”

“所以，你这种阴险小人根本不配在我们大兴镇上做生意！”周宝珠咬了咬牙，“本小姐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咱们大兴镇上容不得你这样的骗子，你最好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日后若是谁再敢与你做生意，别怪本小姐不讲情面，将他一起报官抓了！”

秦似玉正欲开口，身后有人抢先一步：“周小姐既然把话说得如此狠绝，凌某倒要多嘴问一句了。”

凌斩风缓步上前，在秦似玉身旁站定：“这谁能在大兴镇上做生意，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胭脂铺的东家说了算了？”

周宝珠眸光一沉：“凌掌柜，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掌柜的行商资格，是有官府文书批准的，别说在这大兴镇了，她便是将生意做到整个大齐，只要不行作奸犯科之事，便是皇帝陛下也不能阻拦，”凌斩风难得地收起了平素常挂在脸上的笑，目光冷峻地看着周宝珠，“纵是她犯事，也轮不到你来置喙，还是说周小姐一介平民白身，仗着自家有个当知县的父亲，就想代行官府之责了？”

“你——”周宝珠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瞬白，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咬唇瞪眼。

秦似玉欣赏了一下周宝珠的神色，悠悠开口：“全镇的人都知道，养颜玉露是我先制出来在镇上售卖的，我说方子是我的并无不妥，周小姐既然都能请名医研制配方了，另想一个名字又有何难？你们非要与我的东西撞名，便也别怪别人质疑误会了。还是说，周小姐本就是看养颜玉露在镇上颇受欢迎，想借机与我攀扯，替自己招揽生意？”

她本以为周宝珠此番过来，是为着用养颜玉露筹措善款的事。

若只是为了这个，她们倒还可以好好掰扯一番。

偏这姑娘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自己就先承认了他们卖的养颜玉露与她所制名同物不同。

想拿这事打她的脸，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先不要脸仿她的配方盗她的商品名的。

周宝珠被秦似玉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你胡说什么？本小姐的铺子生意火红，才不稀罕跟你攀扯！”

她原也不想用这个名字的，是堂兄说就是要借这股势头才好大卖。

堂兄其实也说过，此事他们并不占理，只要防着秦似玉等人不到铺子里闹事便好。

可她一想到秦似玉做这些都是帮着陈娇娘那小贱人，就觉气不过。

而且经由秦似玉先前在铺子里那么一闹，之后上门购买的客人都在夸秦似玉！

“你稀不稀罕，那是你的事，”凌斩风冷笑了一声，“不过有句话凌某要与周小姐说清楚，秦掌柜已呈报衙门，要将养颜玉露作筹措善款之用，我不管元香胭脂铺卖的是什么，可只要你们继续用这个名字，往后每月就要按时将善款交付思安堂，否则就是吞挪善款之罪。”

凌斩风说完，扭头朝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言罢，颔首大步从气得满面通红的周宝珠身旁走了过去。

跟周宝珠过来的几个婆子下意识想拦，可在对上凌斩风的冷冽的目光时，心中怯意顿生，纷纷退让。

凌斩风见此情形，恍然想起什么，偏头冷声说：“对了，往后秦掌柜和在场的其他几位掌柜都是凌某的人了，周小姐若想在生意上公平竞争，凌某随时欢迎，可你若再想借势欺压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便是与凌某为敌，凌某对敌人，可从不会心慈手软的。”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席卷而入，吹得近旁一众婆子和看客打了个哆嗦。

直到凌斩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茶楼里的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大家看向周宝珠，目光中的含义各有不同。

秦似玉与几个被凌斩风一席相护之言说得心潮澎湃的掌柜告辞，拉了陈娇娘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得混入长街的人流里，陈娇娘才回过神来，一双杏眸里，闪着敬佩的光芒：“从前怎没瞧出来，凌掌……凌会长竟是这般厉害！”

“厉害？不就是吓唬小姑娘嘛，我也会的。”秦似玉嘟囔了一句，想想又感叹，“我瞧着这人不简单，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先前听陈娇娘说起，她以为凌斩风只是个手上有闲资的懒散掌柜。

可刚瞧他那放狠话的气势，这般敢当众威胁知县千金的胆气，哪是寻常小商户能有的？

秦似玉略琢磨了一下，也辨不出凌斩风是真有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索性也不想了，一边与陈娇娘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一边往杏林堂去。

因着成立商会的事，她在山海茶楼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得踏进杏林堂时，发现众人的神色皆不太对。

尤其是铬掌柜，苦着一张脸，靠在柜台前唉声叹气。

“出什么事了？”秦似玉随口问了一句，扭头朝诊堂里看了一圈，心下一沉，“小殊和少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