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岙村的吕家?”李大山村长狐疑的皱了皱眉,似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而陈元父亲则在一边提醒道:
“山岙村的吕闲乔家你还记得吧?他们家留下来那个孩子隔三差五就会来咱们村闹一闹的那个。”
李大山村长这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吕洪文的父母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元顺势坐了下来:“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您能跟我具体说说吗?”
李大山村长疑惑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没问题,其实真要说的话你爸可能比我更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对吧,英达?”
这反而让陈元有些没想到,而陈英达则严肃的点了点头:“你可能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和吕洪文的父亲曾经在一个矿山里做过几年工,那时候还被分在了一个矿区,因为是同乡和工友,所以关系还算可以。”
有关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外地的矿山工作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陈元倒是清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陈英达似乎一直以来都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导致陈元不甚了解那几年的具体情况。
只知道在那个年代,年轻人有勇气走出水乡,去外地工作本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而且父亲回来之后便立刻遵照家里的吩咐结婚生子,从此还是在水乡落下了根。
陈英达接着叹了口气:“吕洪文的父亲是个比大多数村里人都要斯文的人,那年头也只有少数人能在外面的县城上学,他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回来之后也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你可能不清楚,当时他无论是下鱼塘还是下矿洞,都要戴着一副眼镜,平时在村里还穿西装呢。”
那年头的知识分子会是什么待遇,陈元倒是想象不到,不过结合自身来看,在水乡这方传统扎根的土地之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李大山村长笑着摇了摇头:“你偏题了,不过这也是你的老毛病就是了,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接下来是李大山村长的讲述时间:“吕家的话,哪怕是在山岙村也不是很显眼,原因无他,吕洪文的父母都不是那种喜欢和村民打交道的人,尤其是他父亲吕闲乔,平日里总是和村子里的人隔着一层间隙,看人多半也是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让他们家很不讨喜。”
“而且吕闲乔还有些异想天开,平时正事不做,反而一直都在琢磨一些奇怪的事情,我现在都记得,他曾经在一次鱼乡祭上提议,让水乡放弃将一切重心偏向水产行业的做法,转而还是尝试耕种。”
“耕种?”陈元有些疑惑,“是让水乡的村落去种田吗?哪有什么好处呢?”
陈英达仿佛是陷入了回忆当中一般:“按照他当时的说法,水产行业不可能一辈子吃老本,尤其是时代变化的越来越快,如果水乡不找到一条更契合时代的道路的话,那么只能是被时代淘汰,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李大山村长则是抱着手笑了笑:“可惜那也只是异想天开而已,先不说为什么要放弃水乡依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产行业,本地的土壤实际上也不适合耕种,实际上这点陈元你也清楚吧?”
陈元点了点头,水厂众多村落的土地虽然不缺乏水源灌溉,但是本身土质疏松,并且毫无养分可言,在这片土地上开垦农田,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当时我们也是用这种理由来反驳他的。”李大山村长磕了磕烟枪,“但是吕闲乔当时不依不饶,还说他有自己的计划,甚至还为我们展示了一张工程图,英达,你应该还记得那张图吧?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李大山村长是用戏谑的语气说着这番话,而陈元的父亲则较为严肃的回忆着:“那是一张极为完善的工程计划图,详细的说明了应该如何覆土翻修,如何维护养分,如何连开农田,甚至连后续的产业计划都井井有条,他是真的把这件事情当成一番伟业在做。”
陈元已经听得入神,而这时候李大山村长便笑着摆了摆手:“但是那个计划本身就很可笑,你知道前提是什么吗?”
李大山村长靠近说道:“那就是掘开冲积湖南岸,之后,借助洪水本身的力量让峡谷一面崩塌,让湖水伴随着湖底下的烂泥覆盖整片村落的空地,届时养分充足的淤泥会重新在水乡形成新的冲积平原,而且水道的改道也会进一步加重这个趋势。”
陈元瞪大眼睛:“这种计划,先不说是否有效,未免也太大胆了一点。”
“岂止是大胆。”李大山村长笑着摆了摆手,“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可是吕闲乔却是认真的给我们介绍着这个计划,完全不顾及村子会遭受的风险。”
陈元缓缓点了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被我们给反驳回去了。”李大山村长叹了口气,“至于村子里当时的长辈更是把他的计划当做是狗屁不通的东西,他就这么带着自己的计划回了家,从此之后,更少跟村民们来往了。”
陈英达也想起了什么一样:“那之后的将近两年时间里他貌似都在家里,唯一干的稍微显眼一点的事情救赎把房子翻新了一下,之后挖地下室挖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这件事情在村子里倒是很有名。”
翻修房子,地下室,实际上听到了这里,陈元就已经能联想到之前的线索了。
然而现在,陈元更好奇的,是、吕洪文父母的最终宿命。
仿佛是看出了陈元的好奇一般,父亲低下头,有些惋惜的说道:“虽然他不被人理解,行事也很奇怪,但他绝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那年山洪,各村都发来了警告,说是不要离村,可以的话最好先去大通镇比一比风头,等那暴雨过去了再说,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吕闲乔不仅拒绝撤离,反而还坚持往山上走,说是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李大山村长将烟枪重重的往桌上一磕,“你也应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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