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存?”
金瀚园对着这个词考量了很久,方才轻笑了一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然而徐艺和经纶彼此之间的敌视比你想象中的更为激烈,何况卧榻之侧,又怎么会容得下其他人呢?”
金瀚园随之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好了,就让我们暂时忘记这些争端,去见证一对父子难得的会面吧。”
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陈元等人能清晰的看见防守严密的病房内的每个角落,纯白无瑕大的环境当中,摆满了各种各样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生命维持设备,而正中央那张巨大的病床上躺着的,则就是老徐总本人无疑。
只是他看上去的情况比陈元想象中的更为糟糕,头发已经掉光,容貌老迈不堪,就如同一具枯骨僵尸一般,毫无生气,除了那微微起伏的呼吸频率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特征能表明老徐总还活着。
“他和病魔顽强的斗争了将近十多年,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被击垮。”金瀚园低声说道,看着老徐总的表情,仿佛他才是老徐总真正的儿子一般,“而现在,他依旧在维系着双白湖摇摇欲坠的上层体系。”
陈元则沉声说道:“可这对于他本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回天乏术,只能依靠不断的堆积医疗资源来苟延残喘,你说他已经恢复了直觉,那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那些无休无止的病痛究竟会如何折磨他的心智?”
“我们当然有想过!”金瀚园不甘的握紧了拳头,“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何尝不想让他获得相匹配的安息,可是,可是”
金瀚园的话就此打住,因为一个浑身上下都穿着防菌服的身影已经缓缓走进了病房当中,那正是小徐爷的身影。
可惜折扇沉重的玻璃几乎完全阻隔了声响,在外面的人不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好在陈元还能开启洞察能力,就算捕捉不到声音,也能通过表情和唇语来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徐爷似乎很是犹豫,大概在原地站了有几分钟,才缓缓走向了那张病床,并且缓缓蹲了下去,试图观察老徐总的反应,但老徐总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小徐爷像是叫了一声父亲,老徐总才有了反应,如同将死之人微弱的挣扎一般,他颤抖着动了一下眼皮,随即头也往小徐爷的方向偏了一些。
那干瘪的嘴唇是在说些什么吗?陈元皱紧眉头,却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里面的内容,而小徐爷同时靠近了过去,只见他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得凝重,原本不甘和烦躁的表情也渐渐变为崩溃,转而形成了五味陈杂般的复杂。
“他这辈子都希望能得到经纶的理解,希望经纶能按照他的设想茁壮长达,独当一面。”金瀚园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到头来,他们也只是在互相折磨而已。”
陈元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老徐总,对小徐爷的态度,其实说不上好吧?”
从小徐爷提起他父亲的语气来看便可见一斑,而犹豫了些许之后,金瀚园也缓缓点了点头。
“说不上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金瀚园低声解释着,“小徐爷承载了太多期望,太多瞩目,就连老徐总自己也认为,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付出了妻子生命的代价才换来的儿子,必须要成为比自己更为优秀的人。”
“因此他才格外严格,格外严厉。但这份严厉,建立在老徐总对于其他人的和蔼和慷慨之上,因此,经纶从小所看见的,便是自己一向随和的父亲,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便会化身为另一个人。”
“望子成龙,却给了儿女不该有的压力吗。”陈元摇了摇头,“这种例子确实太多。”
“也许吧,总之,当经纶开始产生叛逆心理的时候,老徐总都还未意识到这种做法的错误,他以为这是儿子不不服管教的表现,便加倍的开始压迫经纶,父子矛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这些,我们虽然看在眼里,但作为外人,却几乎没有什么能介入的立场和机会。”
“再然后,就是老徐总渐渐病重。”金瀚园的表情随之黯淡了下去,“并且他也再无力压制经纶的一举一动,失去了束缚的他便展现出了自己的全部叛逆,仿佛是要将自己多年的怨气都一并发泄干净一般,他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恶少,在双白湖,乃至荆峰市内无恶不作,彻底放纵自我,这便是一切的起因。”
“该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吗?”陈元缓缓摇头,“可惜这样也无法为他曾经犯过的那些恶而开脱啊,当然,现在他倒是有些重新做人的意味了。”
小徐爷在这段时间已经缓缓起身,继续看了父亲一眼之后,才随之离开病房,脱下了厚重的防菌服,复杂的脸上依旧一言不发。
“和他聊过了吗?”金瀚园关怀的问道,“他一定也很高兴吧。”
小徐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对着陈元和杨思琪摇了摇头:“咱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等等,经纶。”金瀚园在这时适时的赶了过来,“从明天开始董事会将要正式召开决定今后双白湖公司未来走向的会议,蒋董事希望你也能参加。”
“那徐艺呢?”小徐爷冷淡的回头,“她难道也会张开双手欢迎我吗?”
金瀚园苦涩的看着他:“你们毕竟也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如果能坐在谈判桌上说清楚的话,总比斗个你死我活要好,不是吗?”
要是之前的小徐爷,理应会直接拒绝才是,但是现在,小徐爷却只是淡淡的犹豫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
“我会去的,再见了。”
陈元暂时将疑问深埋在了心底,而且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单独靠过去,叮嘱了一下金瀚园:“还请务必保持这里的戒备,如您所知,现在局势动荡,不少人都盯着双白湖的高层,这种时候,保证老徐总的安全,显然是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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