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浪潮滚滚向前，这本身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陈元就曾经在大城市的郊区亲眼见过那些城中村被无情的城市碾过，让出他们毫无用处的生存空间，为更为广阔的发展让路。

然而当这种残酷的历史法则真的在自己眼前应验之时，陈元却也一时间难以接受。

“整个荆峰市一共有五乡七十九村，占据荆峰市一半人口，而你现在打算让这些世世代代靠水产为生的村落都被饿死吗？”

面对陈元的质问，徐艺的脸上几乎波澜不惊：“苏日安这很残酷，也很遗憾，但这就是时代的法则，事实上你们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出路，只是你们只看见了所谓得的传统和便利，却看不见更有前途的产业，这是一次机会，能让他们下定决心，重新正视时代的机会。”

陈元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个机会，您可知道，您刚刚轻而易举的就宣判了数十万人的死刑？仅仅是为了您所谓的未来化，那些世世代代依靠水乡为生的村落又做错了什么？难道您就不能给他们一个留在双白湖内的机会吗？”

见气氛已经带上了一些火药味，金瀚园才站了出来，轻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双白湖的业务水平早已到达了上限阈值，来自传统的城乡养殖输送方式早已支撑不起双白湖庞大的规模，事实上，从几年前开始，双白湖扩张之际，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水产便都是来源于外省河道输送了。”

陈元皱了皱眉：“外省输送？这就是为什么鱼白基地会建设有这么大规模码头和渔港的原因？”

徐艺点了点头：“河道输送成本极低，而利润却极大，外省的成体系的养殖模式可以轻而易举的供养双白湖的工厂。简单而言，我们需要抛弃纯粹的水产自给自销模式，转为纯粹的水产加工行业，那样的话，才能在利润上不断外卷，最终形成双白湖的崭新基盘。”

陈元吞咽着口水，如果是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种野心，大概陈元下意识的回觉得对方有问题，但是这番话从徐艺那边说出来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可信度。

何况市场营销出身的陈元也很清楚，这样做的确才是双白湖想要维持垄断地位的最佳模式，加工行业可以在根本上垄断整个水厂市场，借助双白湖的基盘，做到这点毫无费力。而那些传统的水产行业要么选择沦为双白湖的供货者，要么，就只能成为售卖河鲜的小作坊。

“这样会奠定双白湖今后不知道多少年的商业帝国地位，甚至于野心也可以不再局限在一省之内，而是可以扩散至各省，逐渐成为真正的水产帝国。”

陈元交叉着手指，淡淡的说道：“确实，是堪称极具冒险精神的计划，但也具备着完全的可行性。”

徐艺看着陈元的眼光总算是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你比大多数人眼光都要长远，这份企划，甚至连董事会内的一些元老都难以接受，而要说服股东大会转变模式，更是难上加难。”

陈元果断摇头：“您误会了，这并不代表我个人能接受这种决定。这种所谓的霸业无疑建立在无数人的艰苦与牺牲之上。”

徐艺的目光逐渐深邃了起来：“哪怕我愿意保留你们水乡的存在，你也不愿意放弃支持徐经纶的决定吗？”

陈元咬了咬牙，凭心而论，陈元的目的和初衷本身就是为了保全水乡而已，至于其他的水产村落，原本和自己应该毫无关系才是，自己为什么要为他们去操心？

但是话到嘴边，陈元却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徐艺轻轻颔首：“我仍旧坚持我的决定，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徐艺也站了起来：“不用客气，就算道不同，能和你深入交流一番，也别有收获。至于你，杨小姐——”

杨思琪抢先低下了头：“很抱歉，艺总。您能为我父亲考虑我很感激，我同样也不喜欢小徐爷的个性和所作所为，但我毕竟身为他的助理，请您谅解我的立场。”

“我明白了。”徐艺缓缓点头，“很高兴有和二位交流一番的机会，请回吧。”

直到离开徐艺的办公室之后，杨思琪才大口的呼吸了几下，仿佛很是紧张的模样：“刚刚差点没把握吓死，你感觉到那股气场了吗？在那房间里简直透不过气来嘛。”

陈元有意志的力量加持，自然不会有这种困扰，不过，一想到自己刚刚放弃了直接保留水乡的机会，陈元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你真的愿意效忠小徐爷吗？你可是放弃了成为双白湖荆峰市分部经理千金的机会啊。”陈元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不后悔吗？”

杨思琪摆了摆手：“那种称号就算了吧，听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而且我怀疑我老爸根本也不是那块材料，让他去管理一个公司，他怕是会短几年的命。”

“至于小徐爷。”杨思琪叹了口气，“我确实对他毫无好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离他远远的，但毕竟你当时拒绝了艺总，如果我果断投靠过去的话.”

杨思琪笑着拍了拍陈元的肩膀：“你岂不是就在小徐爷手下独木难支了？”

看着杨思琪的笑容，倒是让陈元有些错愕了起来，和自己刚回来的时候相比，杨思琪这段时间似乎开朗了很多，比起原先那副成熟颓废的样子，现在的她也展露出了更像是一个这种年纪的年轻女性该有的气质和活力。

注意到陈元的眼神之后，杨思琪立刻收回了手，转而咳嗽了几声：“嗯，大概就是这样吧，如果感到感动的话，可以以后找时间请我喝一杯。”

“一定的。”陈元轻声笑道，转而才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现在，该去找小徐爷看看了。”

不知不觉之中，陈元倒是真的成为了这场乱局当中的重要人物，明明不久之前，陈元都还只是乡下的一介无名之辈而已，但是现在，陈元却已经站在了一座商业帝国最高的权利舞台上，去抉择关乎成千上万人人生的大事。